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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家相片徐筠婷 Hsu Yun Ting

負地平線

已更新:2018年12月13日

29 July 2017



三年沒有下水了,這回一次就下了兩隻氣瓶。我大概是完全忘記水面下是什麼感覺,在陸地的日子人們所謂「腳踏實地」其實並不真是如此。安然躲過颱風後(高樓裡的日子一直對颱風無感,唯這次隻身在曠野中焦慮害怕的思考著去留,想著我這薄弱之身該如何攤開胸腹進入大自然的風雨中)。拔營後日子便迷茫起來,在花蓮跟阿根廷人們混完日子本是計劃要前往蘭嶼的,在漁港看著薄薄兩張紙鈔,只好調頭跳上開往火燒島的船。

火燒島,火燒島。朋友關切我的去處時總是這樣回答。在船上時想著竟就這樣冒失失的前往前輩們口中的火燒島,這島承載著怎樣的重量;而我又該如何承受它。為了蹭些飯吃,我來到蘭嶼認識的阿布開的潛店幫忙畫畫圖 陪陪酒(沒有啦)。從礁岩岸背付著20公斤的裝備走進水裡,對我來說絕對是過度吃力的事。只有全身浸在水裡的瞬間能逃離這些重量。米蘭昆德拉在「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」裡說到,負擔越沉,我們的生活就越貼近大地,越趨近真切和實在。相反,完全沒有負擔,人變得比大氣還輕,會高高地飛起,離別大地亦即離別真實的生活。他將變得似真非真,運動和自由都毫無意義。那我該選擇什麼?沉重或是輕鬆?我是個膽小之人,儘管再熟練,每次的下水都同樣恐懼。今天在水裡生澀地深吸深吐時想著,或許我所追求的就是這種恐懼,從背上裝備到上岸前,所必須面臨無數值得害怕之事:裝備進水、氣量用盡、耳壓排不掉、與潛伴分離⋯⋯像呼麻那樣 深海裡所有感官都會被放大,尤其是人類所逃避的孤獨之感,在毫無重量沒有一絲聲響的浩瀚裡只剩下自己與死亡。

如此著迷於深潛的原因不在於充滿新鮮的海底世界。即使見了6層樓高的珊瑚、手臂長的大魚、如龍捲風般的魚群風暴,都無法支撐我對抗對海洋的恐懼。而是每當我沈到海底後抬頭看,那一大片腳踏實地的人類所想像不到的寧靜:是汪洋的背面,浩瀚 透明 閃閃發亮。我想昆德拉搞錯了,輕鬆並不消極而沈重並不積極;逃離重量並不比負著輕鬆。就如同我這一身沈甸甸的靈魂,只有選擇與之輝煌的飄著,才有辦法在回到地面時好好地前進。


綠島,台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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